61、惊险的押运中

刘树焱奉命押运，却不知路途险恶，关卡重重。沿路阻隔不少，都是莫明其妙撞过去的。如车队出发刚到贵阳北大门的三桥，就因未得省府通行证受阻。正在徘徊时遇上一位将军，他要刘树焱到另一个办事处办理过关手续后，才安全放行。因三桥起行已近黄昏，第一晚即宿札佐。次日下午到遵义，正碰上己逃来遵义的贵阳中央医院的部分医护人员，其中有湘雅谢陶瀛医师等。大家都说车不能再北行了。刘树焱当即请示吴教务长，主张明晨试试。次日车队出发，未受任何盘查，顺利通过，并夜宿綦江。据说綦江车辆出入归陪都卫戍司令部管辖，不得其准许证，车辆不能北开，只能东西方向疏散。因此，商车老板、司机和助手们开始心绪不宁，惦记着明天能否通过綦江去重庆。晚餐后刘树焱到车站及其附近观察，发现一人似乎尾随于后。他正想对策，孰不知此人先问他：“你找谁?”“不找人，想先看看去重庆需要办些什么手续?” 问话人手指车队说：“那排临时征用的军车是你押运的吗？”“对”。“凡88起头的车畅行无阻，不需办任何手续。”次日清晨，车队即向重庆浮图关继续开进。车到浮图关，要经过检查亭的严密察验，才能放行。每车到站办好手续后，就得开去检查亭南边入口处，亭台高度正合车底的高度。车尾抵靠亭台，则车上的东西可以手拉到亭台后受检，车卸完毕，空车开去北边。经查验允许装车的东西移到北边出口处，货物同样可以平拉上车。如查出违章犯禁品，即没收扣车罚款，或受其它更为严重的处分。因浮图关有这样两座亭子。为抗战大后方绝无仅有，因此有人叫浮图关为鬼门关。 

到了浮图关，刘树焱随一挎手枪军官见其上校主任并谈话。双方谈了些沿途有关情况后，即沉默下来。刘树焱问如何办过关手续?上校请刘稍等。旋即有一全付美式军装的吉普女郎送来文卷，先请主任看，再由主任请刘过目，并要刘认可无误后签字归档。这个文档就是刘树焱与主任交谈时的记录。刘签字后，主任叫找刘来谈话的军官送湘雅车队过关；并问刘跟戴笠多少年了?到此，刘树焱才知道，为学校运送物资的车辆全是戴笠的，正常交通系统管不了，自己莫明其妙地做了6天客串的“特务”押运员，真是心中骇然，久久不能平静。 

62、惊险的押运下

抵重庆的第二天，与刘树焱同行来渝的工友唐国民，向他讲车上藏有烟土一事，使完成押运任务刚缓过神的刘树焱在大冷天又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贵阳西门有一 “财政部货物运输局贵阳办事处”，是戴笠在贵阳的办事机构之一。当贵阳吃紧时，他们有批鸦片，又叫烟土，急欲运渝，苦无适当机遇。后知湘雅要迁渝，便利用为湘雅运货之名为自己运鸦片。这是名利双收的勾当。 

其调来车辆时言明，所有车辆全系征用的商车，每车已装有一吨货，湘雅只能装两吨物资或人员上车，但湘雅要缴三吨货的官价运费。全车队均以湘雅名义起运。此外，湘雅不需负担其他任何费用。临行前货运局送来公函和运单，让湘雅去办理运费手续，并说沿途如有人查问，只说货运局无人可派，由湘雅代为押运。 

当时的筑渝之间，虽戒备森严，而从货运来说只有三处要办通关手续。一处是贵阳的三桥，一处在松坎，一处在重庆的浮图关。三处机构都与一般关卡或检查哨所分开另立。这些机构外貌不显眼，更不挂牌，而内部摆设讲究，洁静少人。刘树焱能在三处报到，都是他们的人先发现车队，再从车找到刘树焱，由他们带刘去其机关。 

从特务机关来说，他们贩运烟土，做老百姓或一般商人不敢做也不能做的生意，这种独家经营可以大捞一笔，其经办人员也不无好处。不说从烟土赚钱，就是这些商车的放行，也需买通他们，才获得脱离虎口的机会。这些车辆原是以“军事急需”的名义扣留下来的，不能照常营运，只能停业待命。停业即失业，商车老板吃不消。商车更怕被军队派往前线，不仅无钱可赚，还可能车毁人亡。因此商车被封后，总是想方设法找门路求差事解封。今货运局要他们开车上重庆 

堪称美差。车主们想，车，只要到了重庆，既可以出售，保本不亏，也可以改跑成都平原，继续营运赚钱。这等于是货运局开笼放雀，利莫大焉。因此，湘雅由筑迁渝，也为商车车主们提供了一次解困的良机。 

刘树焱押运的13辆车，因戴笠的人所派，沿途都有特殊安排，难于泄密，这只能对付人为的阻碍，但不能担保不翻车。从贵阳到重庆，几乎全是山路，峭壁悬崖，弯多坡陡，极易发生车祸。要是他坐的车翻了，死了，都无人敢查，万一翻车，烟土必然暴露。一旦暴露， 

货运局一定会有根有据地否认烟土是他们的，替罪羊就是押运员刘树焱。他一定会成为被杀无赦的罪大恶极的运毒犯。想到这些，刘树焱真正体会到“不寒而栗”的滋味。13辆车，行程三整天，翻高山峻岭，过娄山关，没有翻车，未出任何大小问题，而平安到达，真乃万幸。戴笠一伙利用湘雅迁渝之机，假运货之名，为自己赚黑心的烟土钱，完成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实在可恶。 

63、校友深情

湘雅迁贵阳，是为把医学教育事业继续办下去，为抗战输送人才。在贵阳，办学条件虽差，但湘雅精神维系着大家的心，都能同甘共苦，护卫着这清苦的教育事业。当师生们在贵阳用牛车拖水做实验，当大家吃霉米度日，背三脚凳跑警报时，当日机无数次轰炸湘雅村时，千难万险，都没有使员工退却，没有使学生、家长弃此他学。这种办学精神，也深得老百姓的同情。湘雅与当地居民和睦相处五六年，可谓难得。但湘雅人的执着，感动不了官府。当敌军侵入黔境时，湘雅成了弃婴、孤儿，无人过问。更有甚者，有人还想乘此之危，一锅端掉这个医学院。 

贵阳吃紧，时值寒冬季节，驻扎部队占校舍，拿全部门窗家具生火取暖，职工员生被迫星散。倘时局平静下来，人员可以召回，房舍非得重建不可。当时有人建议，去某地投靠某某医学院。可湘雅不能只去人，必需将贵阳物资设备全部奉上，当敲门砖才行。万般无奈，院长张孝骞只好睁着无点滴泪水的双眼，在校庆日送走徒步逃难的师生们。 

湘雅得车北上重庆途中，押运员刘树焱在松坎遇时任卫生署副署长的沈克非院长南下。沈说贵阳已趋平静，要车队仍回贵阳。刘说贵阳校舍己遭破坏，师生星散。沈寻思片刻又说，重庆也非乐土。湘雅要落脚重庆，绝非易事。即算到了，也只能暂住一时，迟早还是要回贵阳的。刘说，在贵阳重建，倒不如在重庆重建。将来抗战胜利，湘雅可以买舟而下，不必再受汽车颠簸之苦。稍停，沈又说，如在重庆无计可施，目前这十几车东西到了也无处堆放。是否我给你写一介绍信去某山寄存？刘树焱告之：张院长有令，到重庆首先找李穆生院长。如您认为去某山最好，请到贵阳后与张一提，我当遵命去某山寄存不误。李穆生，1920—1927年在湘雅学习，为第七届校友。 

车刚抵重庆南岸海棠溪，定次日上午卸货。刘树焱只身过江，越市区，再渡嘉陵江，奔陆军总医院，拜会李穆生院长。李当即指示： 

1，总医院刚整修好的尉官病室，暂不开放，供湘雅物资储存；湘雅到重庆的教授眷属可住后山新主任医师宿舍，此屋新盖尚未验收。单身职工则插到住院医师宿舍中挤住，如刘树焱等二人就挤到该院内科总住院医师刘干国房中拉地铺三个月。 

2，海棠溪待卸的物资由总医院派小火轮带拖驳直接运来总医院码头，以免两次渡江的麻烦。卸车装船，全由军人办理。 

3，暂不对外宣布湘雅物资己来重庆。等张院长来渝后，再根各方态度，作适当透露。这三点指示，足可以看出校友对母校的关怀和无私的援助。湘雅在重庆立足后，陆军总医院还为学院承担了部分实习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