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双方对“十年协议”的执行情况

协议签订后，中美双方都承担了各自的义务。协议中关于湖南育群学会名下的一切经费责任，实际由湖南省政府承担。在继任督军汤芗铭的支持下，1914年11月省政府拨交潮宗街公房一所作为医学院校之用，首次付给湘雅医学专门学校开办费1万银元以及5万银元的建筑费。按照协议，中国方面为湘雅医学专门学校和湘雅护病学校建造校舍，提供了15.6万银元的建筑费和价值5万银元的3000余方土地，并且提供每年维持学校与医院的经常费用5万银元。雅礼协会则负责建造医院，承担医院设备费15万美金，提供15名教师、医师和护士等人的薪金及其他费用。高年职教师、临床住院医师和护士督导等人员，均由雅礼协会董事会负责选拔。按照协议，双方应尽的各项责任与义务都在紧锣密鼓中有序进行。至于学校，于1914年12月8日，在潮宗街的临时校舍正式举行了开学典礼，这标志着中国历史上第一所以中外合作方式创办的高等医学教育机构——湘雅医学专门学校的诞生。其时，雅礼医院与护病学校仍在西牌楼办理，名称未变。直到1915年2月，湘雅医学会正式接收了西牌楼的雅礼医院与护病学校，并将其迁入潮宗街湘雅医学专门学校的东边，医院与护病学校才正式由雅礼更名为“湘雅医院”和“湘雅男女护病讲习科”。由此我们可以看出，2006年10月19日湖南《潇湘晨报》上所说的“1914年，（湘雅医院）创办医学专门学校”的说法，显然违背了历史事实。按照协议认可的发展规划，雅礼协会在麻园岭中方所购3000余方土地旁购地1400方，开始了医院的筹建。学校与护病学校的用房，由中方在3000余方土地上开始了规划。1915年8月，湘雅医院病栋大楼开工，1917年底竣工，1918年元月医院及护校男女员生全部迁入新建的病栋大楼。其时，医院建筑与功能分布有史料为证：   

“1917年即民国六年建造医士住屋数宅于北门外新医院侧，其建筑费概归雅礼会担任。是年冬，新医院工竣，计分五层，共有三百余间。地下室为门诊处，锅炉房、厨房、药室、储藏室等。第一层中为事务室，左为男病特别室，右为女病特别室。第二层中为割症手术室。左为男外科普通室，右为女外科普通室及产科室。第三层中为试验室，左为男内科普通室，右为女内科普通室。第四层为屋顶花园及X光线室、驻院医士寝室，最高处有瞭望台，足以登临远眺。全院用红砖水泥建筑，并设冷热自来水及汽水管。共费三十八万五千元，系美国雅礼会会员隐名氏独捐之款，而为吾国中南各省区唯一之建筑物”（见《湘雅》杂志第一期湘雅之沿革第2页）。   

此时直到1970年代，当人们经水路逆湘江而上时，站在船头朝南看，将是否看到湘雅医院病栋楼作为评定到达长沙与否的标志，其建筑之宏伟可见一斑。还有史料记载：   

“1918年即民国七年春初，本院迁入新院址。男女护病讲习科均附设院内，兼治男女，能容病者一百三十人。上午在本院门诊，下午派男女医士往红十字会医院门诊。惜因军事扰攘，拟举行落成礼不果。”（见《湘雅》杂志第一期湘雅之沿革第2页）。为保证刚迁入城外的医院有较多的患者就诊，1919年9月7日到10月4日，长沙版《大公报》刊登了《湘雅医院启事》:   

“（一）颜福庆医士为便利病者起见，每日上午十一时至十二时在本院第一层特别诊室候诊，过时及星期日不候，号金一元，出诊照常。   

（二）吴立清女士遊学美国，专妇产科，……。   

（三）李清亮医士遊美毕业，专精花柳病科，……。   

（四）本院中外男女各专科医士均可随时出诊，并可由病家指定出诊。费日间五元，晚间十元。电话九五○号或草潮门由湘雅医学校转约亦可，电话四四三号。”   

1919年4月，育群学会在医院的东边开始了校舍的建设，是年12月校舍之一部竣工，所有本科生由潮宗街迁入。到1920年6月下旬，湘雅系统各层次的学生全部迁入新校舍。至此，融“两校一院”为一隅的校园格局全部就绪。所谓两校是指湘雅医学专门学校和湘雅护病（士）学校；一院是指湘雅医院。   

三、建校后的运作与颜博士医学教育思想的实施

如果说湘雅医学专门学校的创办，为颜博士医学教育理想描画了一幅蓝图，那么湘雅整个教学活动的运作，则是颜博士医学教育思想的实施阶段。   

1、湘雅的办学标准

办学标准，事关一个学校最终培养什么人才的准绳。那么，湘雅医学专门学校建成后，颜校长采用的是什么办学标准呢？对此，湖南育群学会与雅礼协会签定的十年协议的第一条之第二款明确规定：“开办一所医科学校，其课程安排将在仔细研讨教育部的规章后决定，并要求教育部指派督察人员来检查所采用的标准。”这就是说，颜博士所采用的办学标准必须与政府主管部门的规章相一致。对此，身为校长的颜博士和任教务长的胡美博士有个很大的理想，要在湖南兴办一所符合欧美甲种医科大学水平的医学院校。如学制、教学计划、教学内容、教学方法以及前期、后期的教学都要与美国第一流的医科院校一样，设备要是最先进的，要将湘雅医学专门学校办成“霍普金斯”式的中国现代高等医学教育机构。1918年6月16日，湖南省长公署借长沙版《大公报》第6版发布《调查学校统计之公函》。该函要求各校上报校名、地点、职员及教员、现有学生之班数及人数，民国元年至六年的毕业生总数、经费、备考等。据此，不久后长沙版《大公报》在省城各校之现况栏目下关于湘雅医学专门学校的报道是这样的：“职教员。校长系颜福庆博士，他兼任湘雅医院院长，在医院的日子顶多，学校不过总持大纲。教务主任系美人胡美博士，现已回美国去了。事务兼庶务主任系赵君鸿钧。他是医学会执行干事，无所不管，所以现在全校的事差不多都是他一人经理。设监学一人，会计一人。教员中美都有，中国的十二人，美国的六人。在教职员中间推选主任教员七人，每班一人。”这段文章是笔者迄今检索到的公开媒体上最早关于湘雅医学专门学校的介绍。它说明了湘雅医学专门学校的校长、教务主任、事务兼庶务主人的具体人员，18位教员有12位为中国人。   

对于当时湘雅医学专门学校的学科、学制及课程设置，文章说：“学科。补习科一年毕业，因为湘省各中学毕业生的英文程度不够，特开此班补习，以便升入预科，当然注重英文。预科设于民国三年秋季，二年毕业，已毕业了第一班。注重的科学系化学、生物、物理三门。本科成立于五年秋季，多自预科升学。第一二年注重解剖，其余生理学、病理学、卫生学、药学、内科学、外科学、妇科及产科学多实习时间。到第五年的下学期，专重临诊临床实习。”对于学生的学习态度，作者是这样描述的：“我曾承学监胡君彦玮引导，参观本科各教室，剖解室方在剖解死尸，手足狼籍，学生伏案剖视，态度十分文雅。使老学究见此，言大怪曰世界怎有此不祥之事。”对于当时在校学生规模，文章是这样记载的：“学生分本科、预科、补习三等。现在本科四班：一年级11人。二年级9人。三年级11人。四年级8人。预科两班：一年级10人，二年级21人。补习科一班，19人。外省来学的不少。总计89人，湖南只有39人，以外江苏广东各12人，浙江9人，湖北8人，安徽四川各3人，江西2人，福建1人。湘人所以不盛的原故，因为湘中各中学英文程度不齐，对于西医的观念又薄。去年特设湘省免费学额20名，由熊秉三、谭组安、陈宜成三人捐助，以资奖励。又联合省城各中学创设补习科，专重英文，各中学投考的学生渐多。”对于当时湘雅学生的收费标准，文章说：“又学膳费每年只光洋陆拾元，‘由预科升入本科的尚只五十元’，特别费11元，较诸北京上海减省了许多。办法科学，都可遍及外国，所以外省学生就学的到其涌跃。”从上面的介绍我们知道当时湘雅医学专门学校的师资及管理队伍、学制、课程设置、班次分别等。对于学生的学习方式文献记述为：“湘雅对于学生，除功课外，一切均取放任态度，即功能一端，亦听学生自由研究，教员仅负指导之责而已，盖仿欧美教学体例也。惟考试之严，为东西各国所罕见，体力不强者，几不能立足，故学生多勤奋，学生中配眼镜者占百分之九十五，虽由幼时血生失宜所致，亦未始非用功过度之徵也。”（《湘雅》杂志第一期湘雅之学生第20页）。这是颜校长所使用的办学标准和教育思想的实施情况。对于学生的管理，特别说明当时在教员中推选主任教员7人，每班1人，是专门指导学生学业的，这是校方的管理。关于学生的管理，还有一种做法，就是在师生中成立相应的兴趣团体，让师生共同参与学生的学习、情操等方面的培养。1919年长沙版的《大公报》是这样报导的：“学生事业。学生事业颇称发达：（一）学校青年会，系学生中基督教徒组织的，成立于民国四年。中间停顿了许久，没有遵行，至月前才拟定职员，促进会务，会长系应元岳。会内分查经祈祷部、校内服务部、校外服务部，各部有部长。又有一俱乐部，中设国乐、西乐、弹子棋局等室。非基督徒也可加入。学生入教的约40余人，每星期集合礼拜，并有人讲演。”另外，学生中还有的团体为：“学生会，是全体学生组织。五年秋季成立，分成执行参议二部。执行部都是学校职员，参议部又监督执行部职员，会长现系徐维达。执行部又分自治、卫生、社交（三部），各部有部长。参议部由每班选出一人组织，也有部长，现系骆传荣。体育会。由教职员及学生组织。教职员称名誉会员，学生称普通会员，有会长、副会长。会长现系卢永春。中分田赛、足球、篮球、网球队、游泳各部，各有部长。他们对于体育是很讲究的，去年曾和英兵艦艦员比赛，颇有名誉，就可见他们的成绩了。闻学生中热心服务社会的多湖南人。从前发行的《新湖南》已停刊云。”从本文二的第4、5两点的表述，特别是双方十年协议第一至第四条的列举，以及关于学校建校初期的经费来源，校产构成，学制、课程设置，师资队伍，学生团体组织，办学方式的介绍，当时的湘雅医学专门学校在课程设置上并无宗教课，在教员人数上，中国也占了三分之二，应该说《大公报》和《湘雅》杂志上有关的专文，表面上是对学校基本情况的介绍，实际是颜博士医学教育思想在整个校园的贯彻与实施。同时也证明，《辞海》等工具书上说湘雅医科大学系美国教会学校的认定，是条目编撰人因对历史的误解，将组成湘雅的国有资产拱手送人的做法。笔者之所以这么说，还有1925年12月23日全国教育联合会各省代表参观湘雅校院的实况报导支持。次日《大公报》的报导说：“雅礼大学及湘雅医学，于昨二十三日下午四时在雅礼大学堂欢迎全国教联会代表。首由雅礼大学胡美校长致欢迎词，次由湘雅颜福庆校长报告创办医学经过及将来计划。广东代表余湘帆、江苏代表袁观澜相继答词。略云。雅礼设学之宗旨正大，非以宗教为前提，望继续改进，至医学尤为我国所急需，而美邦人士予我以经济及人才之援助，不胜感佩。仍望极力发展。语毕由办事人员引导各代表参观一遍，并每代表分送印刷品甚多。”   

2、严格的淘汰制办学

颜福庆博士在湘雅医学专门学校，湘雅医科大学任校长的时间是1914～1927年1月。此期间，湖南育群学会与雅礼协会合作兴医办学的十年协议，止于1924年。至1925年，双方再次续约时，将校名由湘雅医学专门学校改成了湘雅医科大学，使原来由湖南育群学会与雅礼协会各举10人为董事管理的学校变成了中国方面管理，学校董事会成员全由湖南育群学会负责产生。医院仍由双方共同管理。这在颜博士领导湘雅的期间可谓是件大事。这一大事是颜博士医学教育思想从学习借鉴欧美模式向自己独特风格转变的标志。这一标志在湘雅办学历史上的重要体现是追求精品教育所采用的严格的淘汰制办学。当时，现代医学教育没有可供采用的中文版教材，使用的全系欧美出版的英文原版，湘雅采用英文教学势在必行，因而特别注重学生的英文水平。仅就英文语言关而言，对于母语是汉语的中国学生是道不易越过的坎。因此，英文语言关的难度加上医学专业学习的深度，湘雅的学生读到一定的年限被淘汰的人不少。下列数据，是湘雅严格的淘汰制办学的例证。该校第三班入补习科学习时总人数是36名，经过医预科、本科阶段的学习，陆续被淘汰的有32人，最后随原班毕业的只有4人，淘汰率为88.8%。如此严格的淘汰制办学，到颜校长1927年离湘时，湘雅共培养了7届计49名学生，每届平均毕业只有7人，可谓典型的精品教育模式。